唐僧念經中

過了和原住民一起既冰冷又疏遠的第一天,對於第二天的相處,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期待。

但今天總算是有幫到原住民忙的感覺了。早上高雄縣政府社會局的李小姐前來處理災民的「安家計劃」,計劃內容有三個方案,一是自行租屋,二是自行購屋,三是由政府暫時安置於軍區,前二個方案均有半年的生活補助金(一人3000元),自己在外租房子的還有最多2年的租金補助(依人口數,6千到一萬不等)。

我們幫忙講解方案內容和協助年老或不會寫字的原住民們填寫表格(終於在這個時候,才有一點親近的感覺),原住民們一個接著一個來到用長桌排好的櫃台前準備登記,而就在這個忙亂的過程中發生了一件令我永生難忘的事。

在大排長龍的隊伍中出現了一個新面孔,原來他是來接剛剛才登記入住的老媽媽的安大哥(老媽媽是風災後最後一批搭乘直昇機下來的那瑪夏居民,今天才剛剛被送到臨安中心),全身黝黑,臉色憔悴,感覺歷盡滄桑的安大哥原是粗工的工人,風災前一天開著車下山去辦事,不料第二天家鄉即發生水災,路斷橋斷根本回不去,他說這幾天他在外流浪,根本無處可去,也不知道政府佈達了哪些協助他們重建家園的政策,每天都睡在車上(好可憐),他是後來才知道有安置中心可以暫時居住,不過一聽說要「搭乘直昇機下山的災民」才可以安置後便打消念頭,一直以為要有坐直昇機的才可以來住,(語言認知上的差異實在太大,其實不是這樣的,只要是受災戶都可以接受安置),一心掛念山上的親人,終於在今天聯絡到家人,打聽到老媽媽被送到這裏,不忍老母親住在群居的臨安中心,急忙趕來要把媽媽接走,孝心孝行令人非常感動。

剛剛才來到這裏滿面愁容的老阿媽完全不知道政府的任何安家政策,在外流浪多日且不太會寫字的安大哥更不用說了。坐在他們面前,面對如此弱勢的他們,我耐心地講解政府的方案還有他們必需準備的文件,不斷跟他們確認是否了解,深怕他們因不知道不了解而遺漏了應有的權益。

再三叮嚀之後,終於辦好登記,安大哥和其他的親人也準備要帶著老媽媽離開,我起身送他們出門,從櫃台走到門口短短的距離,老媽媽那雙粗糙的手始終緊緊握住我的手,口中不停地說著謝謝,說麻煩我們這麼多,說他今天才坐直昇機從那瑪夏下來,說不好意思才登記要住這裏又要離開,說著說著,我看見她的眼裏泛著淚光,後來竟擦起眼淚來,可能是在這幾天真的吃了不少的苦,語調和淚水滿是無盡的委曲,看了十分令人不捨,那麼老的人了,還要經歷這麼多的苦。

安大哥和潘媽媽已經離去,我這時才想起來有份印好方案的資料,連忙找出來抓了一份就往門外衝,幸好他們還沒有離開,還在離中心不遠的停車場,深怕他們走掉,我鞋也沒穿就衝下山坡把資料遞給他們,跟他們說這是安家方案的詳細資料,他們可以研究一下最適合自己的方案,把東西交到他們手裏,再一次叮嚀他們要準備和補寄的文件,現在我終於放下心,這時我看見老媽媽仍舊在旁邊拭淚,看到她哭,我也想哭了。後來安大哥發現我沒有穿鞋子,我趕緊找藉口說我喜歡像山上的原住民一樣不穿鞋,沒穿鞋走路比較舒服啊。怕自己再待久真的要陪老媽媽一起哭了,我手一揮說我要趕快回去工作,請他們好好保重,連忙逃回中心繼續工作,就怕眼淚不爭氣掉下來。

<志工工作之一﹕協助原住民登記資料>

今天還發生一件我從未處理過的事情,就是有位原住民跑來找我,跟我說他爸爸身體不舒服,可不可以帶他去醫院,我趕忙跑去了解狀況,原來是近九十歲的杜老先生有胸悶頭痛的問題,我先跟王組長報告(臨安中心的管理人員),想不到王組長拿起電話,意思要我自己打電話叫救護車,起初我嚇了一跳,想說我不是這裏的負責人,我可以打電話請救護車來這裏嗎?(擔心權責問題,畢竟我們只是來這裏協助災民的小小志工啊),了解之後才知道,原來王組長之前已經打了太多通求救電話,有一次叫了三台救護車,結果只有一位原住民上車就醫,有點像狼來了的故事,救護車被擺了一道,王組長因此被119列入黑名單,所以他不敢再打,怕被119罵,結果就叫我打,好吧,若是如此,救人為先,就算被罵也還是要打,這是我第一次打119叫救護車,電話通了之後約略說明一下這裏的狀況,我請杜老先生的兒子準備好東西和老爸爸一起去醫院。我在他們身旁陪著他們,一直到救護車來,看著杜老先生身體發抖,緊張害怕地坐上擔架(又是一陣不忍)搭救護車離去。幫忙處理完這件事之後,我突然覺得大老遠從台北來到這裏的意義,做別人不想做的事,義無反顧地幫助需要幫助的人。

之後我決定採取主動出擊,下午趁著沒有工作要處理時,我跑到烤肉區和廚房組的叔叔阿姨們聊天,問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,一開始他們還以為我是去監督他們的,一直很客氣地說不用,只是當我發現後我跟他們說,我"只是來這裏幫忙的志工",並不是加利利的工作人員,此話才出口,一位瘦瘦黑黑的阿伯立刻指了指簡易廚房的一角說「圍巾在那裏」,立刻要我幫忙,呵,態度馬上180度改變,覺得滿好笑的,但也感覺開始跟他們越來越靠近。然後我拿著大鏟子幫忙煮飯的阿姨炒了炒大鍋子裏的菜,不過才一會兒就開始受到不知名蚊子的攻擊,蚊子們好像都不會叮原住民似的,我一邊趕蚊子一邊炒大鍋菜,另一位阿伯看到後就說「蚊子喜歡白白的女生。」,哇哇哇,這可是第一次有人說我白耶,(呵呵,和原住民比的話啦),誰叫我出門忘記噴o護,最後終於受不了蚊子的猛烈攻擊落荒而逃,當我哀號地奔向臨安中心時,彷彿還能聽見背後廚房阿姨阿伯們傳來的陣陣笑聲。

<這裏就是廚菜組阿姨阿伯們煮菜的地方>